拜北京国安足球队所赐,泾川县一分钱广告费不用花,就一夜之间火遍全网。
多年前,我曾路过这个位于丝绸之路要塞的小县城,参谒过那里的王母宫石窟。今天受北京国安足球队精神感染,也来蹭一下热度,为西部大开发出一份力,介绍一下这块西天福地。
泾川就是成语“泾渭分明”中的那条泾河。看过《西游记》的人肯定都还记得魏徴斩杀泾河龙王的故事,泾河老龙王听说袁守城帮渔民戕害他的子民,破坏了泾河生态平衡,作为老大,不能放任不管。于是化身白衣秀士,去见袁守城,一来二去呛上了头,要赌第二天下雨的时辰和雨量。结果很不幸,泾河龙王赌输了,只得求唐王李世民帮忙,虽然李世民很尽力,奈何魏徴趁做梦的空儿把事情给办了。
可别小看这个泾河龙王,他可是八河都总管,按照古代说法,“四海”“八河”是平起平坐的。“四海”由四个龙王分管,“八河”却只有这一个泾河龙王管辖,可见其地位之高、权力之大。
由此也可看出,在唐朝,甚至更早的时候,泾河在中国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。
那就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泾河。泾河是渭河的第一大支流,渭河又是黄河的第一大支流,因而泾河在家族中排行很高,“八水绕长安”,泾河属于嫡子嫡孙。泾河发源于宁夏六盘山东麓,有南北两个源头,南源在泾源县老龙潭以上,北源在固原县大湾镇,至平凉八里桥汇合,向东横贯泾川县境,然后进入陕西长武县,于西安市高陵区陈家滩注入渭河。诗经《国风·邶风》里“泾以渭浊,湜湜其沚”,意思是泾水因为渭水流入而变得浑浊了,但是泾水河面虽浑河底清澈,依然可以看见水下沙洲。这就是“泾渭分明”的来源。
但到了唐代情况发生了逆转,从杜甫的《秋雨叹》:“去马来牛不复辨,浊泾清渭何当分”可以看出,当时是泾河浊、渭河清。史载两河清浊变化反复有六次。二十年前我去看的时候,两条河都一样,泥沙俱下,分不清哪个更浑浊。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理,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。
泾河流经之地有三个县因其命名,泾源县、泾川县和泾阳县,分别位于宁夏、甘肃和陕西。撇开其他二县不谈,今天我们说的泾川县位于丝绸古道要冲,为华夏文明腹地,自古以来就是西出长安通往西域的第一重镇。
泾川县地处黄土高原中部秦陇交界处,属典型的黄土丘陵沟壑区,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倾斜。正是有了泾河及其支流的冲刷,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平坦而狭长的地带,往东经咸阳连接长安,往西经平凉可达河西走廊,实乃“长安畿辅、关中襟要”,扼陕甘宁之交通枢纽,居丝绸古道之要冲。既是华夏文明的腹地,也是佛学东进的“桥头堡”。
文化融合最主要的途径战争、商贸活动和宗教传播。泾川一带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,自不必说。而古代的宗教传播往往伴随着商旅活动,尤其是跟随西域商队而来的佛陀们。穿过漫长的沙漠戈壁旅途,商队来到泾川这块风水宝地,势必要停下来修整,或者交易,或者等待通关,僧侣们如影随形,既可以传播教义,也能够满足商人们的精神需求。回山王母宫是宗教活动的绝佳场所,在佛陀们到来之前,道家就选中了这里。
位于城西回山之上的王母宫,是西北地区著名道教宫观之一。据《四库全书·史部》记载,泾川王母宫始建于西汉武帝元封二年(公元前110年),是中国最早最大的西王母祖庙。
关于西王母的历史,中国最早的辞书《尔雅》有词条,《酉阳杂俎》亦有记载,西王母姓杨,名回,乃远古时华夏民族西部的一个部落首领。在《穆天子传》中,西王母自称是天帝的女儿,是戴着图腾面具统治部落的女首领。而在《汉武帝内传》中对西王母的容貌描述为:“视之年可三十许,修短得中,天姿掩蔼,容颜绝世,真灵人也”。将西王母描画成了一位女神、美神。《山海经》中,“西王母、其状如人,豹尾虎齿而兽啸,蓬发戴胜,司天之厉及五残。”样子像人,长着豹子的尾巴,老虎的牙齿,叫声很高,披着头发,戴着头饰,主管着自然灾害及各种刑罚,是一位非常让人敬畏的神灵。
随着道教的兴起,西王母逐渐衍变成王母娘娘,更成为中华民族神殿中的显赫尊神,此处也被认为是她的降生地、发祥地和祖庙所在地。王母宫在汉初建成后,历经千百年风雨,于宋初、明嘉靖年间曾两次重修。新中国建立以后,曾经废弃,上世纪九十年代,当地政府与民间联合重修,在回山之上陆续建成西王母大殿、东王公大殿、纪殿等主体建筑,在山下泾河、汭河交汇处建有“回屋”,作为传说中西王母居住的地方,也是西王母和东王公相会之处,这也体现了道教人性化的一面。山南瑶池温泉还在,即是二仙相会,哪能没有仙汤沐浴呢?
到了西汉末年,西域佛教国家大月氏派来使臣,佛教思想开始传入中土。东汉汉明帝永平十年(公元67年),朝廷派使臣去大月氏,邀请天竺和尚,用白马驮载佛经及释迦牟尼像,到达洛阳。东汉朝廷专修白马寺迎候,之后佛教开始在中国兴盛起来。作为在中西交往咽喉要道上的泾川,一定是最早沐浴佛教文化洗礼的地方之一,在当时的嵩显寺(今高峰寺)东侧沟内聚居了大量的和尚,因此,那条沟至今名为“和尚沟”。佛陀们在这里驻锡、传教,为当地居民或客商祈福祝祷,摩崖造像随之兴起。现在的袁家庵村、东庵村、庵山等地,都是因当时比丘尼聚居之地而得名,这是古泾州在北魏前后大兴佛寺和开凿以石窟寺为中心,同时建造大量简陋禅窟、生活窟、僧房窟等,以解决僧侣们居所而缓解政治和社会矛盾的惟一抉择。
史料记载,候子光以佛太子名义于东晋咸康三年(337) 聚集泾州僧众起义,足见当时的佛教僧侣和信众在古泾州已成规模。开凿石窟当早于此,也先于敦煌,敦煌莫高窟始建于前秦建元二年(366)。
目前的研究普遍认为,回山脚下的王母宫石窟创建于北魏,太和二年(479),孝文帝在古泾州王母宫山下,建造了大型中心塔柱窟。这一时期前后,可能还建造了罗汉洞、千佛寺石窟群,石嘴山中心柱窟、太山寺石窟,以及许多早期无造像的小禅窟。大体上跟云冈第六窟建造时间相近似。
王母宫石窟又名千佛洞,依山开凿,略呈长方形,形状像一个“凹”字,高达12米。窟内造像分三层,中有方体塔柱,直连窟顶,中心柱四周及窟壁三面雕有佛像200余尊,有大小佛龛22个,其中千佛、力士、菩萨及驮塔白象,多为北魏作品。
石窟内现存造像有100余尊,有意思的是,居中的是王母像。这也是中国文化具有极强包容性的一个证明。西方宗教往往水火不容,即使是同一宗教的不同教派之间也要争个你死我活,甚至引发大规模战争,只有中国能做到儒释道相互融合。
从王母宫往东,沿泾河泾川段南北两岸还有南石窟、千佛寺、丈八寺、罗汉洞、太山寺等石窟群,合计有512个石窟龛,这还不算那些破坏严重的野窟,在泾河两岸形成了近百里的长廊。
1923年,美国哈佛大学派出的来华考察团,在北京大学考古研究员陈万里陪同下前往敦煌,途经泾川时,在“考察”罗汉洞、南石窟、王母宫等重点石窟时,剥掉造像泥表,对造像形成了严重破坏。在准备锯下南石窟造像头像时,被当地村民发现,他们不得不赔偿60块大洋。但他们并没有一走了之,而是顺手牵羊,带走了王母宫石窟一件精美石刻。陈万里还把“南石窟寺之碑”碑帽浮雕带到了北大。美国人对泾川佛教石窟艺术的仓促“考察”并不甘心,1925年,他们二次踏访泾川,割去王母宫石窟隋、唐时期补造的石佛头像7件。这些头像现存美国哈佛大学弗格艺术博物馆。
美国人霍勒斯H·F杰恩在《泾河流域的佛教石窟》中指出:“罗汉洞在当时曾是一处很有名气的佛教活动中心。即使现在,尽管沿这条公路,从泾川到罗汉洞需要几个小时,但僧侣接踵而来的盛况和悬崖下面建造的若干居室都暗示出,它仍然是邻近地区的重要礼拜场所。石窟开凿在崖壁正面,大小洞窟错落其间……在风格上与云冈最早开凿洞窟内的造像是相似的……这是一处值得深入研究的遗迹。”
清人李植元有《罗汉洞》诗一首,收在泾州志里:
佛阁高浮碧水涯,氛浓团殿散晴霞。
登峰放眼藤萝洞,千顷琉璃十丈花。
李植元为清乾隆年间泾州州庠,当时罗汉洞规模之大,可见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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