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北京的冥衣铺（一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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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面我们介绍了老北京的杠房行业，与之相配的还有一个行当，就是冥衣铺。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行业，远可追溯到奴隶制社会，逮至到了清末民国时期，在旧京也是特别重要的行业，无论是皇家官府，还是平头百姓，人人都离不了。关于这个行业的情形，我们还是跟随着著名民俗专家常人春老的回忆来看看吧。

应运而生的行当

中国古代对死者很讲究殉葬。最初是人殉，后来演变为陶俑、瓦俑的物殉。清代又以焚烧纸人纸马，代替陶瓦之俑。

纸活冥器的产生，与人们的宗教信仰与思想认识有直接关系。封建社会中，上至皇室、王公大臣，下至黎民百姓，除少数回民外，满汉两族人民普遍崇佛信道，认为人死以后，到了“阴间”(“冥国”、“地府阴曹”)也像在“阳世”一样，需要衣食住行各方面的生活资料，也需要奴仆、差役来伺候，为使其升天，必须由金童玉女来执幡接引，于是就用纸给亡人糊些建筑物、家具陈设、交通工具以及仆役人等，说是经过僧、道念咒“加持”后焚化，死者即可得去，在“冥中享用”。这样，专门以糊纸活为业的冥衣铺，便应运而生。

经营方式

旧京的冥衣铺，通常都开设在繁华的大街面上，店铺占的面积较大，一般多是两三间门脸，前边有走廊。有个别带后院的，可以做活。但大多数都在前柜支上大木案子，就地做活。店铺即车间。这种店铺除有极少数半成品和原料外，基本上没有现成的成品可卖，大都是雇主预约订做。

冥衣铺都是大扇玻璃的门面，从外边可以清晰地看到里边做活。为了便于往外运货，均采用活门窗，活隔扇，可以随时拆卸、安装。

冥衣铺有它独特的幌子，在门前走廊下，照例是摆一匹彩纸加固的大马。有的代营花圈（花圈、纸花、绢花是另一行业)，就用竹竿挑上一个花红彩色的花圈，插挂在房檐底下。同时，门前两旁窗户上，倾悬长方形的木招牌两块到四块。上边小格内写着“金山银山”、“金童玉女”、“绸缎尺头”、“文房四宝”、“古玩陈设”、“四季花盆”，下边的大格内写着“寿生楼库”、“车船轿马”、“裱糊顶棚”、“油漆彩画”。标出自己的业务范围和经营项目。

冥衣铺所经营的纸活冥器完全用于丧礼，对于无死丧情事的家庭和个人，相对来讲是不吉利的东西，所以这行生意不能用一般形式进行宣传，其兜揽生意的方法，只能靠朋友或同行业以及杠房、响器铺、有停灵办丧事业务的寺庙给介绍。此外，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宣传自己店铺业务的机会。例如，有的富户“接三”（旧礼，人死三天，请鼓乐僧、道送焚车马）时，冥衣铺便主动送去大型白色“气死风”灯一对或两对，灯上用蓝色宋体字写者“×斋冥衣铺”字样，同时还用小一号的字，标出店铺的开设地点。此灯置于“落地拉”的纸轿车前边，在很大程度上是为本号创牌子。

冥衣铺与棺材铺一样，是等主候客的买卖。凡上门的顾客，就是戴着重孝，也不能问人家要糊什么烧活，而是先打招呼，说些客气话，尽量让客人自己说话，这是规矩。如“哟，您兴旺！请坐用茶吧！”客人要来订活，自然主动就提出来了。如果客人光是扯闲篇，掌柜的必然要进一步问：“您今天给朋友办点事？”这自然就入辙了。客人只要说出要糊烧活，掌相的马上叫徒弟将“画样”拿来，递与客人翻阅。所谓“画样”，就是彩绘的各种纸活图样的本子，并写有纸活类别、用途、尺码等文字说明。另外，顺客在图样之外，还可以点名要活。尤其是民国以后的新兴交通工具及新式陈设、家具、衣物，只要客人能出样子，肯出钱，什么活都可以应承。

业务范围

清同治《都门纪略》载：冥衣铺“凡丧事所用之车、船、轿、马、冠袍、带履，又楼库、童人儿等物无不精妙，与真的无二，非它处可比。”旧京冥衣铺的业务范围，大体上可分三个方面：

一、 祭祀神佛用的纸活

封建社会里，寺庙以及民间为祈福迎祥、消灾解厄，经常举行各种不同形式的法会道场，需要制做一些神龛宝盖、童人和执事（仪仗）。

例如，每年旧历六月二十四日为关圣帝君诞辰，有的关帝庙举行盛大斋醮活动，届时须糊巨码的黄幡宝盖、马僮、马匹和七星大旗。

又如，闹天花时，要给九位娘娘糊九顶八抬大轿，红马黄马各一匹，九顶凤冠霞帔，还要给所谓痘哥哥、痘姐姐们糊些袍带、鞋帽和各种执事。

在民间，小孩出了天花，病愈后有答谢“娘娘”的举动，谓之“送娘娘”。届时要糊一龛，谓之“娘娘驾”。还要糊两对宝盖，一对挂黄钱、千张、元宝等敬神钱粮，另一对挂着像白手绢连结起来的“绸缎幡”，象征老娘娘赐的包布。

小孩多病，家里怕被“老娘娘”要回去（即死亡），就到冥衣铺糊一小纸人，做为小孩的替身，送至娘娘庙焚化，谓之“还童儿”。

患眼疾后，要糊一“眼光”送至庙上焚化，谓之“还眼光”。

腊月二十三日祭灶，有糊官轿马匹者，届晚与灶君纸像并焚化，意为送灶君上天朝奏玉帝。

小孩因病被许到庙里做“记名和尚”，“跳墙”还俗时，要糊驴、骡等牲畜，送到庙里焚化，表示今后替小孩来侍奉“三宝”。

二、丧礼中祭奠亡人用的纸活

1、灵堂上的纸活

灵花（插在供桌的花筒里）——通常为素色大型纸花两枝，每枝四朵，平缀于一个十字形的秫秸架上，四周衬上绿叶，中间加上一束金、银或白色红蕊的小碎花。北京西城各冥衣铺一律用金银纸压成花朵，状如佛前供花。如系老喜丧，即用花红彩色的大花。凡死人入土之后再祭奠时（如周年、阴寿）用的花，虽然形式相同，但谓之“供花”。

这种较细的灵花或供花，冥衣铺照例是到花圈铺去要货，自己不糊。一般糙灵花才由冥衣铺来糊。其大体分为两种，一是用白纸糊成的两朵大菊花、两朵大牡丹花，粘在糊有绿衬的十字秫秸架上，再用红色稍喷一下色。剪上两三个红、蓝蝙蝠贴上，以为点缀。另一种最简易的灵花，只是用白纸片裹在秫秸上，用力往下一捋，使之打老，出现有规律的皱纹，交错贴在一起，成为纸片花，中间贴红纸心就算了。亦为两枝，每枝四朵。灵花自亡人入殓，设摆灵堂时起就要插上，至出殡起杠时才焚化。

金童玉女——旧传善人死后，神佛要派遣自已的使者——金童玉女执幡接引升天，有所谓“金童引路，玉女扶车”之说，一般简称“童儿”。讲究的富户才糊这种纸活。通常是糊两个身穿古装，头上梳着小抓髻的小孩，一男一女，男的执幡，女的提炉，放在灵棺前，一左一右。出殡时雇人举着。

灵人——通常糊一对至两对，计男仆一人，手端茶具；女仆二人，一个端烟具，一个增洗脸盆，内有洗漱用具：厨子一人，左手提猪肉一块，右腕挎菜篮子。放置于灵前的月台两侧、倚栏而立。亦为出殡执事。

四季花盆——通常糊四盆，计牡丹或芍药一盆（春），荷花一盆（夏），菊花或桂花一盆（秋），腊梅一盆（冬）。也有根据死者生前的喜好糊的。四季花盆是一种较细活，大都以枯树枝攀上用细铁丝做成的枝叶、花朵并茂的纸花插于盆内。其盆是用硬纸糊成的筒式花盆，外糊白光纸，绘写意花卉或山水，间有题词，或行草，或隶篆，表示是瓷盆。也有的画成木纹，糊出“铁箍”，表示是木盆。花盆摆在一个用红电光纸糊好的木架上，丧家办事时，陈列于乐台上，一边两盆，形成对称。

桌子——通常谓之“尺头桌子”，一般要糊四张（至少糊两张，多不限，但必须是双数，以便对称)。长1米余，阔60厘米余。前边有用红电光纸彩绘的桌围子。一对放所谓“绸缎尺头”，即衣服料子。讲究的用真绫罗绸缎，裱于纸筒表面，并排粘于坡形架，摆在桌上。一般仅是用彩纸卷成筒，排在一起就算了。另一对则是糊成金色、银色的小山子石盆景，上有各种小巧玲珑的飞禽走兽，表示奇珍异宝。摆在桌上，谓之“金山银山”。

丧家办事时，摆在月台下边的两侧，一边两张。有时桌子上的摆设并不拘于上述的“绸缎尺头”和“金山银山”，而是根据丧家的指定，糊出不同的陈设，如文房四宝（即笔、墨、纸、砚，还要加糊笔架、笔筒、墨盒、印盒、镇纸之类的文具)、古玩陈设（金石玉器、铜镜、古钱、带锦匣的瓷器）、生活用品（衣服鞋帽、死者生前喜爱的各种小物件，如鼻烟壶、核桃、念珠等）、烟具、茶具……凡人间所用的东西皆可糊成纸活。

上述花盆、桌子之类的纸活，有于送库时焚化的，有在出殡时当做执事，雇人抬着，一直到城外或坟地才焚化的。

（未完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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